日剧《金鱼妻》改编自黑泽R的热门日本漫画,描绘六位人妻,住在同一栋市区豪华大楼,各有各的婚姻与家庭问题,包括无X婚姻、婚内失恋、家暴、婆媳问题、生儿育女压力、为了符合丈夫期待而勉强自己⋯⋯等等。她们不约而同都在思考,是否要以出轨来填补空虚、逃离痛苦?
乍看之下,《金鱼妻》的世界观似乎是「外遇可以解决所有问题」,但若仔细沉淀内容、将吸引观众目光的火辣噱头放到一边,本剧也勾勒出许多日常生活的瓶颈。在这缸名为婚姻或社会的鱼缸里面,如果不快乐,何处是出口?难受的情绪如何排解?
《金鱼妻》主角们住的那栋大楼,像是一个完整生态系,有顶级掠食者,也有底层任人宰割的生物。它不仅是妻子们的故事,也是丈夫们的故事。甚至,它是个人类挤在鱼缸里面、活成了一条条观赏鱼之后的故事。
被人观看的压力
女主角小樱,与丈夫平贺卓弥住在四十三楼,是人人称羡的人生胜利组,一同经营美发事业,以「理想夫妻」的形象为卖点在媒体曝光,一举一动都被观看。因此平贺樱的生日派对,办得犹如产品发表会,即使几小时前平贺卓弥才与别人的妻子享受鱼水之欢,在派对上平贺夫妻两人仍然表现恩爱,顺便对在场媒体透露事业新蓝图。
他们除了事业被大众观看,回到家也是被邻居观看的对象。这栋大楼的住户们有网络群组,不时讨论左邻右舍的八卦,当平贺樱与丈夫婚姻出现裂痕、投靠其他男人的时候,有邻居将照片放进群组,众人议论纷纷。
就算只是平凡住户,也会在彼此的观察雷达之中,连「住几楼」都成为社交压力。东京的高楼大厦主要是有钱人住的,但这其中还有区别,高楼层的风景视野无敌,可以使用高级公共设施,价格也比较贵,即使同样跻身高级住宅拥有者,持有楼层仍有贵贱之分。
平贺樱的生日派对,只有住在十五楼以上的邻居被邀请参加。住在三楼的那对小夫妻,丈夫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邀请函,却发现老婆没去参加,因此抱怨她为何不把握机会交朋友,但老婆说去了也无话可聊,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。后来这位妻子在一楼大厅遇见高楼层的主妇们邀她喝茶,她婉拒离开,却听见主妇们拿她住的楼层开玩笑。住进好大楼原本是件人人欣羡的事,但「住在三楼」(或者说「只买得起三楼」)却成了撕不掉的标签,走在大楼里别人都盯着看。
不能成为「异类」的压力
这儿所谓的「异类」倒不是真有多奇怪,只是较为与众不同罢了。社会里的众人不仅彼此观看,还要指指点点,甚至会因此压迫他人的生存空间。
例如第七集〈装修妻〉的主角有里叶,额头上有一大片胎记,却从不敢让爱挑剔的婆婆知道,永远画好完妆遮掩,而知道胎记存在的丈夫,则认为有里叶应该对于有人愿意娶她心存感激;在有里叶家负责装修的工人桃木,由于背上有一大片刺青,因此不能跟家人去泳池或温泉,也不能去大公司上班,甚至没有资格买人寿保险。
桃木的刺青是出于对三代传承的木工工作之敬意与承诺,有里叶的胎记是她与生俱来无从选择的,但这些特征却令他们的人生充满压力,被人瞧不起。
竞争的压力
在第三集〈便当妻〉,住在16 楼的朔子与丈夫结婚八年膝下无子,他们很想要孩子,但丈夫总感觉「提不起劲」,决定带着办公室的男同事津多回家,想让津多与自己妻子做出一些亲密举动,刺激自己的欲望。
搭电梯时,平贺卓弥恰巧与他们同电梯。朔子的丈夫问津多,知不知道为何男人的器官长成那个形状,平贺卓弥转过头回答说,是为了要把其他男性的精Z给刮出来。这种不停歇的斗争个性,出现在很多「alpha male」身上,他们的人生变成持久的战斗,每件事都要拼出输赢。甚至有些人变得需要「竞争」的刺激,才能对事物提得起劲,例如朔子的丈夫,需要来自另一个雄性的竞争,才有兴致与老婆上床;又例如平贺卓弥,曾毫不掩饰地直说「让男人最有性趣的就是别的男人的老婆」,而他即使从未善待妻子、自己不断偷吃,但听闻妻子有了外遇,仍是积极要把妻子抢回来,甚至不惜威胁另一个男人的家人。
金鱼店老板春斗曾说:「若把身体比较圆、静静游泳的金鱼,和比较活泼的金鱼放在一起,它们可能会被欺负」,处在社会中的人们何尝不是如此?遇上好斗、好竞争的同类,自己想静静不招惹人都不行。春斗又说,「金鱼没办法自己逃跑」,那么,难道人就可以吗?逃离家暴夫的小樱仍然要面对左邻右舍的闲言闲语,还要面对社会对外遇八卦的看法造成她与丈夫经营的发廊面临危机,而春斗即使逃离了家族事业与父亲要求,也得明白不可能百分之百脱离原生家庭,双方仍会互相影响牵制。
弱势男性的焦虑
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比较,不分男女,出现在生活的每一个层面,连在办公室吃的午餐,也能代表人生的成功与美满程度。已婚男人有家中那位全职主妇准备的精美便当可以吃,单身男只能吃着超商卖的现成沙拉与炒面面包。
《金鱼妻》六位人妻的外遇故事,谈的不仅是女性的困境,也是男性的,尤其是弱势男性的焦虑与不安感受特别严重,他们日子窝囊又难捱,周围的人都对他们不满意,不得不咬牙往上爬。
平贺卓弥就如同整栋大楼之中的顶级掠食者,事业得意、住宅楼层高、老婆听话,很轻易就能吸引其他男人的老婆与他发展不伦关系,可以因为老婆无法怀孕而嫌弃她为垃圾,也可以对有求于他的弱势男子颐指气使。
而住在3 楼的真年飒太,为求取得平贺卓弥的合作,只能忍受各式羞辱,甚至愿意替平贺先生恐吓外遇妻子回来。住在16 楼的「外包妻」志村优香很想生孩子,但她丈夫才刚买了这间昂贵住宅、又没法换工作增加收入,目前根本不敢有小孩,何况每日工作疲累不堪,没有力气在床上满足妻子,造成老婆「X爱外包」给前男友。(今日头条:影评团Mtalk)
传统婚姻是否能满足未来人类?
「婚姻」机制在人类社会存在已久,即使因为性别政治而不断演变,但「缔结稳定的婚姻关系、家庭单位」,是每个文明社会都选择的方向。然而今日人类社会又有更复杂的需求、更在乎个人的发展与满足感,要求某方一路隐忍以成就一辈子婚姻的时代已经过去,传统婚家制度真的够用吗?能适应未来吗?
夫妻组成的家庭,该是个让人自适的避风港,虽然人无法离开社会,但进入自己的小窝之后,若能自由自在、又能有人陪伴,就是最幸福的事了。这样的理想,是很多现代人成家的真正理由,与早年只求人类稳定繁衍的目标已经不同。但社会眼光与期许,仍在许多方面宰制婚姻,甚至,人自己也有其他需求、也会改变,如果夫妻未来几十年的人生路,碰上难以化解的歧异,是该放弃当年的承诺直接离婚好,还是保持婚姻表象但让它名存实亡?或者,结婚双方的沟通与相处模式,甚至是婚姻本身代表的权利义务,需要更多翻转及改变?
《金鱼妻》从各种情境下的婚姻不忠,探索社会压力与性别角色对婚姻及生活的影响,思索更多可能性。它的第一季末尾给了过度简化、充满伏笔与希望、让人感觉不够真实的结局,大概是不忍替活在现实的观众加上更多痛苦与忧伤,只不过戏外的我们,仍得在鱼缸里继续寻找答案⋯⋯